晚饭时上了一道鹿肉,褚连城连夸鲜嫩,谢晓风吃在嘴里,却和沙子无异。略喝了些酒,一个小厮进来,附耳说了几句话,褚连城脸色微沉了一沉,向谢晓风笑道:“你瞧我这过的什么日子?一顿饭也吃不消停。明儿我们谁也不告诉,悄悄地溜去,看他们哪里找我去。”谢晓风不知如何答他,只是淡淡一笑。碎碎的雪粒又飘了起来,眼看着褚连城披上斗篷,被两盏风灯引着去了。一开始还能看见人影,到后来人影一点也看不见,只剩两盏渺茫的灯光越走越远。

    谢晓风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张望半晌,不由得痴了。

    这晚半睡半醒,听了一夜的西风吹窗,雪压枝折。

    第二日竟是个晴天。和褚连城出了府门才发现去梅庄的不止他二人,还有林若兰和林俊南,谢晓风深觉失望,起伏了一夜的心一点点地沉没,仅余的一点热度也散了。

    褚连城问:“脸色这么不好,是不是住不惯?”

    谢晓风转过脸去,轻声道:“我有点儿想家了。”

    褚连城微一愕,黯然片刻,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,柔声道:“上车吧。”

    梅庄是褚家在城外的一处园子,亭台精致,园中植了近千株梅树,一场场的风催雪催,催开了一树树胭脂般的花朵,谢晓风心中沉郁,只觉那如云的绯红似堵在心口的棉絮,撕扯不开,闷得呼吸都是困难。褚连城言语殷殷,待他和从前似乎没什么不同,可谢晓风不是傻子,褚连城既带了林若兰来,分明是有意和他生疏。他心里一片灰冷,深悔为什么要来这洛阳城,恨不得现在就拔脚逃了去。

    一行人到梅林中的庐舍中坐了,开了四面窗子,一面饮酒一面赏雪。林俊南是个闲不住的,不一会儿就借故溜了出去。谢晓风强打精神坐了一会儿,耳中听着褚连城和林若兰的温言,仿佛有把小刀剜心一般,酸楚一层层地逼上来,眼中竟有了湿意,他怕别人看见,道了声“我想出去走一走。”也不等褚连城答话起身就走。

    林若兰忙推褚连城,褚连城握了握她的手,温言道:“外面雪滑,你有身孕,不要乱走动。”待林若兰含笑答应了,才出去追谢晓风。

    听到褚连城在后面唤他,谢晓风也不吭声,闷着头只是往梅林深处走。褚连城知他心事,也不再言语,只是默默跟在后面。渐入梅林深处,周围再无旁人,谢晓风霍地回头盯住褚连城,眼中多了几分狠色。

    褚连城不动声色地唤了声“二弟。”

    谢晓风倒抽了口冷气,只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,半晌在心里冷笑了两声,想要说几句狠话,哆嗦了半天嘴唇,只觉脑中一片空白,又似是被什么东西挤得满当当的,空不出一块转身的地儿来,喉咙口明明有千言万语,却都堵在那儿,气噎喉舌,半句话也说不出。

    褚连城却似什么都没看到,走到他身边,与他并排,望着满树的梅花缓缓道:“你瞧这花开得多好。若兰怀了我的孩子,再有几个月,我就要做父亲了,她说要是女孩儿就叫褚寒香,可她怎么就知道是女孩儿,若是男孩呢?我想过了。你救过我,又是我的结义兄弟,今日一聚之后,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,等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就叫褚忆风。二弟,你说好吗?”

    谢晓风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痛,挣扎了半天,答非所问:“大哥,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?”

    褚连城沉默半晌,道:“我知道你心里怪我。”

    他若不挑明了说,谢晓风本不知道要怎样,他这么一说,倒把谢晓风心里的委屈一古脑儿地翻了出来,鼻中一酸,眼里又湿了,骄傲的 Xi_ng 子又叫他厌恶这样的自己,深吸一口气,转头就走,却被褚连城一把拉住袖子。他猛地一挣,不想褚连城抓得太紧,“撕拉”一声竟撕下半幅袖子来。

    褚连城那么沉着自在的人,也不禁觉得狼狈,握住谢晓风肩头道:“小谢,你怪我,我也没有别的可说。当日是我不该招惹你,把你害成今天这个样子。我……我……我但凡能管住自己,或者早些告诉你我已有未婚妻,断了你的想头,你也不会似现在这么苦恼。”

    谢晓风心中难过,却将头偏到一边冷冷道:“过去的事,我都忘了。”

    褚连城叹道:“小谢……”

    谢晓风心中一颤,他对褚连城忘不了、放不下,时时刻刻都在和自己做斗争,这时最渴求的就是褚连城的温柔,最怕最受不了的也是褚连城的温柔。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彻底崩溃了,不禁向后退去,嘴里低吼:“我不听你说,什么也不听!”眼泪却不争气,把眼前的世界浸得雾蒙蒙一片,见褚连城逼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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