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节(1/2)

作品:《欺世盗命[HE]

    尖腮儒生目瞪口呆,眼睁睁地看着易情在怀中摩挲了一阵,笑盈盈地摸出一个棉袋,那正是自己用来装银钱的钱囊。这小子竟不知何时将其窃了来,还将掌心里的铜板、碎银缓缓倒入钱囊中。

    待做罢一切,易情眉花眼笑,将棉囊一束,把着系绳在指间甩动,又牢牢抓在掌心里。他将手中拿着的法器一晃,收入麻衫底下,又对那儒生点头哈腰道:

    “爷真是出手阔绰,还替小的指了条生财明路。这些法器同银钱,小的便收下啦!”

    儒生呆若木鸡,他却已飞也似的蹦下土坡,滚进桥洞里,对正在啄鱼骨头的三足乌叫道:“笨鸟儿,今夜饭钱有了,快跑!”

    三足乌了然,也欢叫一声,当即扑翅飞腾,易情跟着它撒丫子狂奔。他俩抱起桥洞里的鼓囊钱袋,往弯曲的巷道里奔去,不一会便没了影儿。河水粼粼,树轮掩映,乌云一样的人群遮住了他们的身形。尖腮儒生愣了半晌,方才发觉受骗,气恼地跺足,高叫道:

    “有贼!快捉前头奔着的那个小贼!”

    易情在连蜷的街巷里奔走,青黑的石砖上洒了水,碧苔间吐出闷热的潮气。人如川流,眼前各色葛布衫子和汗津津的手脚晃动,他只觉自己像是闯入了个大染坊。三足乌落在他头上,沉甸甸的,像一顶闷热的帽子盖在头上。易情转过脑袋,发觉街旁有一家书肆,外头挂着黑白的旗招,书着“古今名人文集”几个大字儿,一群作修士打扮的人聚在肆外攀谈,黄帔上洇了汗,他们却不嫌热,仍挨着头颈闲谈说话。

    少年叫化子想了想,在麻衫上揩净了手,走入书肆去。乘着人多,他像滑鱼般钻进肆中书架子的背后。书肆里漫溢着纸墨清香,那是他熟悉的味道。书架前头摆着墨卷,有许多争名逐利的儒生会争着来买,后头却藏着些志怪、异话的簿子,写着神仙精怪的故事,亦有些仙门得志,或是有望飞升的新贵被画作纸画,鱼鳞似的贴在架上。

    叫化子少年取下一本簿子翻开,挡在面前,画着飞临羽人的墨画充斥眼帘。他悄悄在簿册上方露出一只眼,窥探着街巷里的动静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只听得外头越发喧阗,人群如浪般向两旁道边分开。一个着青褒衣的儒生满头大汗地奔来,手里捏着张泛黄的告示,面腮尖尖,却涨得通红,叫道:

    “是不是有贼逃到了这儿?有个穿麻衫的小贼方才抢了我的银袋子!可有人见着他么?”

    这人正是方才被易情窃走钱囊的尖腮儒生。行客们露出疑惑之色。这街巷中人流如潮,大多人顾着埋头行路,易情方才又闪身敏捷,竟无人发觉他躲在书肆架子之后,正拿簿册遮着面偷笑。

    尖腮儒生见无人应答,便气汹汹地举起手里那泛黄告示,将上头的画像举给众人观览。只见那薄纸右首写着“通缉捉拿”四字,拿朱笔圈了几圈,一张清逸的面容被寥寥墨笔勾画。尖腮儒生叫道:

    “就是此贼!他生得这般模样,颈里还围着条铁链,难道真无一人见着这狗入的玩意儿么?”

    一迭声地问了几番,众人皆不知情。易情躲在书架子之后,捧腹偷笑。那尖腮儒生不知晓,他溜进这巷中之前,先从河沟里抓起一团污泥,将脸皮抹得乌黑,无人能认出他便是那画像上的风流公子。

    问了半晌,皆不得结果,尖腮儒生大恼,紧捏着告示拂袖而去。易情窃笑了好一会,欲将书册合起,放回架上,却发觉蹲在头上的三足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书页,看得入神。

    凡世里的字儿,乌鸦还不大认得全。它拿羽翅拂过书页上的墨字,问道,“喂,浑小子,这个字怎地念?”

    易情定睛一看,那书上画着块大石头,四周是巉岩峭壁,约莫讲的是石头成精的故事,于是便说:“是‘坚’字。”

    “‘坚’是甚么?”

    “就是很硬的意思。”易情说,“像咱们夜里睡的那块床板一样。”

    乌鸦的羽翅拂过后面的几个字,易情跟着它读了出来:“坚,心,如,金,石。‘坚心如金石’。”乌鸦听了,疑惑道:“人的心也是硬的么?硬得和咱们昨夜里睡的床板一样?还是和我先前吃掉的那块饼儿一样?”

    易情说:“不对,人的心是软的,易生情愫,一戳便会流血,所以才要硬起来。但大抵没人能做得到。”

    “没人能做得到的事儿,为何要写在书上?”

    叫化子少年将书封翻给乌鸦看,封皮上书着“朝歌神仙传”几个字,“傻鸟,因为这是写神仙的书。神仙和人不同,只有心肠硬得和铁似的,才做得神仙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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