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节(1/2)

作品:《弥蓝渡[单元文]

    门槛上的少年低头一笑,神情老练不似无知少年:“大人果真不认为活祭有用?”

    照府君方才的态度,还以为问了这话会遭到斥责,可府君并未生气,反而意味深长看他。

    “若真有用,救一人和救一州……”他问:“即便有用,该是谁去送死?”

    少年亮出一排雪白牙齿,仗着年少蛮不讲理:“谁死都是死,可若不这样,则晋州所有的百姓都会死,所以当然死一个划得来……难不成大人觉得挽救一人性命更值得?”

    府君按着胸口咳嗽了几声,憋得脸颊通红,眼尾一片水雾,直叫时序疑心他下一瞬就要将肺咳出来。

    少年问的极端,府君答得更极端:“若要死那人是你的至亲呢?你还肯托妻献子叫他去送死吗?”

    少年哑然。

    府君笑了笑,有些嘲弄:“虽然圣人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,然人人皆有私心,亲疏有别,妻子会眼睁睁看自己丈夫去送死吗?父母能眼看着儿女去送死吗?若今日要献祭的是你的至亲,你还会选一州百姓吗?说这话,你自己都不肯,那么死的任何一个人都有亲友,本官该送谁去死?”

    说完这些,府君再不看他,丢下伞冒着大雨走了。

    伞随意丢在了路边,三两下就被洪水卷走——诚然,这样的天气,打不打伞都没什么分别,路上洪水铺延,府君衣袍也很快被打湿成一片,清瘦的背影隔着雨幕看上去立刻就要被催折,但又铮铮如竹,风骨分明——怪得很。

    檐下少年叫做时序,十足十一个倒霉蛋,原本并不是什么衙役,也并不是十四五岁,本来是个要去念经的道士,至于他为什么出现在此处,就说来话长了。

    首先,那夜月明星稀,他端着老道士叫他当眼珠子护着的莲花去仙人崖上跪经。

    哦对了,他去仙人崖,念的是禅宗的经文——他了解过,其他同行没这么离奇的,他也确确实实确认过,他们观里供的是三清道祖,念的是无量天尊。

    然而他确实年年都在崖上敲木鱼。

    燃灯观的惯例,年年正月初八他都得上仙人崖去奉灯,对着那莲华敲上半宿木鱼,起初几次还觉得有点瘆人,后来习惯了也就不觉得了,也不再追问老道士神神叨叨叫他供奉的是何方神明了。

    这回出了事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想起来——老道士现在估计还在焦头烂额别的事情,大师兄似乎遇上了死劫,生死攸关不知道在哪里性命垂危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时序冷静地想:眼下好像也是我的死劫。

    无量那个天尊!

    时序在门中行二,有印象以来奉灯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时序去的,那日天公日前夜,他带着莲灯上仙人崖,忽然天梯陷落,他掉下仙人崖差点被滚石砸死,侥幸逃生后就发现自己落在了须弥中。

    后世道法熹微,神魔早都成了无法求证的传说,偶有小鬼作乱也能轻易被制服,但也有些例外,比如会有时序这样的倒霉蛋掉进须弥,须弥成因千奇百怪,可能是上古时期未能被镇杀只能封印的妖魔,也可能是避世而居的仙客,或者大富大贵之人无处安置家财边托人开辟一道裂口以藏匿财宝,成为后世奇遇,也可能仅仅只是寻常人一点难消的执念。

    这些藏在不起眼角落中,被安好现世裹挟的、藏匿种种贪嗔痴的地方被称作须弥。

    大多数人遇上须弥都是有缘由的,也许是机缘到了遇上仙器宝山,也许是前缘因果,也或许业障难消攒到了这天,

    但时序认为他应该是单纯倒霉。

    若是有妖魔的须弥,因为有先贤封印镇杀,须弥中的东西一般跑不到外面去害人,大多数时候只能在须弥中兴风作浪,遇上特定的时候稍微影响到外界,其中世界自有一套法则,有大有小,小的只有三两活人甚至一个活人,大的便如三千世界,遍地红尘。

    同样因为先贤庇佑,死门也会有生门,无论是不小心掉进来的倒霉蛋还是被封印在须弥中的怪物,只要解开须弥幻境的谜底就能离开。

    至于谜底,前面说了,可能是随口一个问题,只要一个和他心意的答案,也有可能是一幢冤案,也可能是幻境主人执念难消,得想办法消除对方心魔,总之无奇不有。

    听说从前有人掉进须弥,那须弥主人是战乱中流亡的一个叫花子,因为活活饿死有了执念,因此他的要求仅仅是要一只叫花鸡。

    从前时序当这是茶余饭后的笑谈,如今却难免羡慕起那人。

    叹了一口长气也仍旧无可奈何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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