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些预警。

    这是看见名为洛夫克拉夫特的『人类』后钟离的第一反应,他也终于了然,为何太宰治要提前给自己一个心理准备。

    无论从哪个角度看,眼前的洛夫克拉夫特都不能算是个『人类』。

    弯弯曲曲的触手沾着诡异的黏液,紫红的腕足攀附在黑色长发男人的躯体之上——仔细观察,沿着章鱼触手尖端往上爬,那触手竟然是从男人的脖子上如树枝一般生长出来的肉段。

    底下的部分钟离并不能看得太具体,但男人浸泡在状似海水的液体,周遭悬空翻腾的黑水让人不禁多生他想。

    “的确有些超乎想象。”

    只能说,横滨为钟离先生打开了世界意识多样性的崭新大门。

    起码就他目前看来算得上极其有限的阅历中,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世界意识。

    “这就是横滨梦境的中枢,名为霍华德·菲利普·洛夫克拉夫特『人类』。”太宰治轻轻捞一把黑色的浊水,手却被无形的墙壁挡住了去路。

    太宰治并不吃惊,将绷带干脆利落地扯开,将手指伸入看起来从来没有完全痊愈好的瘢痕,往深处探寻。

    在进行一番探索后,太宰治抽出手指,墨色如泥的浓稠血液从扩大的伤口喷涌而出。在他的手中,一枚璨如星辉的碎片闪烁耀光,污黑的血液遮不住它的无暇。

    钟离敏锐地感知到,太宰治手上的也是书的一部分碎片。

    “我从不对人类的本性抱有信任,所以在书页上,我留下了模糊到无法辨认身份的谶言;在织田作之助死去的那一刻起,我就已经无法把信任全盘交给一个我无法完全掌控的人。”

    钟离看向他止不住流血的手背,运用岩元素力将伤口部分石化。

    “不对人类的本性抱有信任,却还是有在好好的守护人类与世界——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。”

    太宰治抽出石化的手背,怜悯地摇摇头。

    “这是身为天生的长生种无法理解的悲哀——人类有限又不够漫长地生命让他们看起来能做到很多,实际上什么都做不到。”

    太宰治望着浸泡于黑水的洛夫克拉夫特,不知道到底是想把话说给谁听。

    “有限地生命和无限地遗憾——越是位高权重,越是痴迷于不属于自己的力量。钟离先生,您觉得是看得见的美梦好,还是永远无法企及的现实好?”

    眼前的世界意识陷入了逻辑的纠结,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将横滨拉回残破的现实——有没有一种可能,书正是因为不忍人类面对绝望的现实,才将一些用梦境的幻纱遮掩?

    世界意识无法抉择。

    在世界意识的记忆中,人类的眼光总是短视的。这是短生种无法避免的缺陷,几十年的寿命和火箭般的速度注定了他们没有办法停下来等待。与之相对的是,长生种们有更多的选择和更多的余地,他们能够大言不惭地说,再等等,还来得及。

    “脚踏实地生活总好过别人赠予的空中楼阁,况且,你不是已经见过了织田作之助么?”

    钟离的确有些困惑——倒不是因为太宰治对长生种与短生种的看法,而是因为他莫名的退缩。

    “织田作之助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吧?莫名其妙、不用争取到的幸福,对他而言是累赘。”

    钟离端详着眼前纠结的世界意识,长叹口气:“梦境是无法孤立地自圆其说的,它只能依照最初设定的『美梦』结局往下发展。但是,我可不认为,把一个人的人生禁锢在某处、傀儡般的往下发展就是好事。”

    “打着『为你好』旗号做产生的恶果也会伤人。”

    太宰治哑然。

    明明他最应该清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痛苦与一无所知的愤怒,但选择权在他之手,他却还是会有这样的想法。

    人类的劣根性。

    太宰治闭上眼,干脆利落地将属于书的那部分残片嵌入透明的帷幕。

    保护性质的结界在接触到原生力量的刹那便缓缓失去作用,随着金光的消融,汹涌的黑潮自上而下倾泄。钟离召唤出地下的岩脊隔绝黑水的沾染,玉璋护盾也同时牢牢套在在场的三人身上。

    这便是擂钵街,不,这便是横滨真实的面貌——没有繁华的都市,无数污染的黑水被限制在了擂钵街与海洋,车水马龙的租界不过是庞大横滨的一片洼地。

    十五年前,撞击世界壁的外神给横滨带来了无可挽回的污染。

    活在梦里太久,只会对未来的危机束手无策。

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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